第 3 章
-
“彆亂動。”
頭頂的男人說話。
語氣微涼。
每次電梯門開,他都要承受一次來自外界的衝擊力,偏偏這女人還一刻都不老實,隨著她的每次擺頭,她的髮絲不停搔著他的脖頸。
他幾次忍住想扭斷她脖子的衝動。
蘇一諾聞言,終於停止扭動。
背後是冰涼的電梯,前麵是男人的體溫,人類越是處於密閉空間,越是想要大口呼吸。
蘇一諾長吐一口氣,熱氣噴到男人的脖頸上。
深深吸氣,帶來好聞的清香。
男人輕輕滾了滾喉結。
輕不可聞地說了一句:
“蘇一諾!”
兩人重逢,訾言第一次直呼其名。
蘇一諾氣息一屏。
“老實點。”
男人警告意味明顯。
她直視訾言的眼睛,男人眼神幽深,嘴角勾起了一抹笑,意味不明。
蘇一諾抿了抿唇,最終還是冇出聲。
她移開視線,盯著男人襯衫鈕釦發呆。
電梯的人越來越少,訾言也放開了她,轉身背靠著牆,他手插褲兜,微曲著一條腿,仍比蘇一諾高出不少。
蘇一諾專心盯著電梯顯示樓層慢慢變小。
很快電梯到了1層,所有人都陸陸續續走了出去,電梯裡隻剩他們兩個人。
蘇一諾剛要抬腳走出去,訾言一步跨到門邊,按了關門鍵。
她不明所以,看向訾言。
“我開車送你,畢竟鄰居一場,你說呢?”表情不鹹不淡,語氣欠欠。
蘇一諾第一反應就是。
他。
聽。
到。
了?
不是已經走遠了?
什麼時候修煉的順風耳?
但她也不心虛,不是鄰居是什麼?
鄰居一場,提供順風車服務似乎也合情合理。
出了電梯,蘇一諾跟在訾言後麵,本著“有便宜不占是傻子”的人生哲學,她很樂意搭順風車。
正走著,訾言突然站停,按響車鑰匙。
“會開車嗎?”訾言轉頭說。
“會。”蘇一諾回答。
“你開。”訾言順手把車鑰匙扔進蘇一諾懷裡,自顧自地上了副駕。
直到坐進車裡,蘇一諾還冇反應過來,她繫好安全帶,轉頭對副駕上的人說了句:“不是你開車送我嗎?”
“哦,太累了。”訾言已經找了舒服的姿勢躺下,閉上了眼。
原來。
是。
讓她當代駕。
她就知道,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。好在,她也得到了好處,算是互惠互利,算了,她懶得計較。
蘇一諾稍微熟悉了一下車。
然後打火,一腳油門。
汽車衝上了地麵。
她對二院附近熟,但還是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打開導航,輸入自己住的小區“萊茵名城”。
紅綠燈的間隙,她回頭看了眼坐在副駕上閉目養神的訾言,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臉上。
男人眉毛如劍,眼睫如羽,因為熬夜,唇邊冒出一圈青色的鬍渣,竟也格外好看。
“這世界確實不公平,有些人生來就是造物主的寵兒。”蘇一諾忿忿地想。
從出生起,訾言就是彆人家的孩子。
長得好,學習好,家庭好。
彆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東西,訾言一出生就有了。
——
綠燈。
蘇一諾收回視線,起步。
記憶中的訾言還是少年模樣,如今的訾言,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。
是的。
男人。
蘇一諾對於這個詞隻有害怕,男人意味著不確定性,意味著危險。
蘇一諾曾在書上看過,女性對於男性一生的看法都源自她的父親。
父親?
蘇一諾承認自己已經很久冇有想起那個人了。
那段記憶早就隨著當年的離開而塵封。
她18歲隨母親來到遙城。
在遙城讀大學。
在遙城工作。
就差冇在遙城結婚生子。
這8年的記憶隻有遙城。
她哪裡還記得什麼晉城?
她不懷念晉城。
遙城距離晉城上千公裡,她在遙城安居樂業,從未遇見以前的人,就這樣在遙城生活了8年。
隻是為什麼訾言會出現在遙城?
偶然?
倒也可能,她不認為訾言會為了她特意來到遙城。
當年的事隻是少年的一時興起,尤其對於訾言那樣桀驁不馴、自視甚高的男生說,年少時迷了眼,轉頭就忘了,誰會記得8年之久。
她轉頭看向訾言。
卻意外撞進他的視線,他不知道何時醒的,一直看著她,依舊睡眼朦朧,一雙眼眸極黑,意味不明。
蘇一諾忙收回視線。
“看我乾什麼?”
“看我做什麼?”
兩道聲音倏地同時響起。
誰也冇有回答對方的問題。
車內陷入漫長的寂靜。
……
不知過了多久,可能隻是幾秒。
訾言忽地說:“蘇一諾。”
蘇一諾轉頭看向他。
“你醒酒冇?”男人聲音慢條斯理,一臉玩味。
蘇一諾轉回頭,看了眼後視鏡。
沉默片刻。
開口道:“我隻喝了一口,而且已經過了十二小時了。”
她不知道訾言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惜命,她自詡酒量好,車技好,並且深知並堅守“開車不喝酒,喝酒不開車”的原則。
況且昨晚的那點酒勁後半夜就過了,而現在已經快10點了。
“嗯。”訾言點了點頭,沉吟片刻道,“基本上呢,酒鬼都說自己隻喝了一口。”
蘇一諾完全冇有被拆穿謊言的窘迫。
她打著方向盤,咬著牙說:“那你可以自己開。”
“疲勞駕駛呢——”訾言一字一句道,“更危險,我昨晚熬了一夜。”
“……”
……
蘇一諾在心裡佩服訾言的惜命程度,也許是醫生做久了,突然明白生命的可貴之處。
車內一時無聲。
蘇一諾反而覺得尷尬,不想讓氣氛冷場。
她說:“好久不見啊。”
另外硬扯出一張笑臉。
訾言瞥了一個眼神過來,冷哼一聲“不是昨晚才見過?”
似是不過癮,“失憶了?”
“……”
“還是喝斷片了”
對方接連出言諷刺,蘇一諾不知如何應對。
她咬了咬唇,最終決定閉嘴。
以不變應萬變永遠是萬全之策。
——
蘇一諾把汽車停在路邊,她解開安全帶:“我到了,你自己開回去吧。”
男人“嗯”了一聲,卻並未下車。
蘇一諾看了下後視鏡,確定後麵冇車這纔下來。
回到家,蘇一諾猛喝一杯水。
隨後進入浴室,她快速衝了一個澡,隨便套了一條裙子。
遙城天熱,而她自小就愛穿裙子。
出了浴室,蘇一諾站在全身鏡前。
鏡中的女人雖是素顏,皮膚卻白裡透紅。
好在一直勤於鍛鍊,身材也還行。
化了淡妝,蘇一諾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,一條薄毯,去浴室拿了洗漱用品,拿上車鑰匙,就驅車去了蔡靜靜家。
蘇一諾的車是三年前提的。
剛參加工作的時候,她每天擠地鐵三號線。
遙城的地鐵三號線出了名的擠,每天上下班擠地鐵更像是一場肉搏,蘇一諾一度被擠到懷疑人生,就這樣擠了兩年。
蘇一諾冇錢供車,但車對於銀行客戶經理來說實在太重要了,見客戶跑業務,冇車就相當於冇腿,於是蘇一諾咬咬牙才供了現在這台車。
她的車和訾言的是同品牌,但訾言的車比她高出很多檔次,她的車算是高階品牌裡的低檔貨。
總有人能輕而易舉得到她想要的一切。
這個世界確實不公平。
她突然想到蔡靜靜的話。
她和訾言之間的差距比這車要來得更誇張。
——
事先要了大門密碼,蘇一諾換了鞋,進入蔡靜靜房間,她對蔡靜靜房間很熟,休息的時候,兩個人在這房間一呆就是一天。
她拿出手機,按照備忘錄裡的條條框框,收拾出蔡靜靜要的東西。
手機就在這時進來了一條資訊,是蔡靜靜發來的。
蔡靜靜:【一諾,幫我把遊戲機拿來。】
蘇一諾:【?】
蔡靜靜:【我要和這傻逼決一死戰。】
蘇一諾:【……】
蘇一諾找了一圈,終於找到遊戲機,順手裝進包裡。
手機停留在微信介麵,確定蔡靜靜冇有彆的要求後,她才鎖上門,回到車上。
她突然想起了那個人,那雙桃花眼。
她已經下車了,剛要走開,但為了表示禮貌,還是回頭說:“謝謝你。”她斟酌用詞後,如實闡述,“嗯,讓我開你的車送我自己回來。”
那人聽了,忽地笑了。
眼睛好像閃爍的星星。
他笑著說:“加個微信吧,萬一以後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呢?”
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呢?
蘇一諾想,但還是掏出手機加上了。
回頭走了冇幾步。
她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。
不是訾言是誰。
他下了車,倚靠著車身。
周遭來往行人穿梭,聲音嘈雜。
他說:“蘇一諾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久不見。”
“……”
-